看着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少年,黑色人影咧嘴一笑,随即那面上的五官飞速地褪去。
少年见此,顿时面色一凛,随即双脚发力,瞬间越过这短短几步的距离,右拳已是击出,打在了黑影脸上。
‘啵’地一声轻响,并非爆裂,那中间的黑影的脑袋在瞬间便突兀地消失了,少年的面色却是一沉。
“合理的判断。”德兰特的声音传来,随后那无头的黑影便化为大团的黑雾,包裹住了少年,不仅如此,在黑雾笼罩住少年后,足足八道黑色的身影,同样化为黑雾,融入其中,兴奋的嘶吼此起彼伏。
“但是真可惜,就差一点呢。”
九道黑影化为的黑雾合在一起,几乎凝成了实质,黑色的雾气疯狂地躁动着,少年则是没了声息,仅有黑雾团在缓缓地移动。
“果然啊,你对生浊灵染拥有很强的抵抗能力,不对,已经是能抵消或者说能驱散的程度吗?”黑雾团外一侧,另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仅仅刚开始在这空间中充斥的那种游离的一丝一毫就能让他们疲于应付了,更不用说驱散这几乎化为实质状态的生浊灵染了。”
“但是让我好奇的是,你似乎不是以某种术式来做到这一点的,难道是什么特殊的体质或是道具吗?”德兰特语气平静,仿佛多年的老友一般地和少年聊着天,“体质的话,似乎不太可能,至今都没听说过,嗯,实在是令人好奇,就让我见识见识,你能在这让那生灵院·卡修拉都引以为傲的,为无数人带来恐惧与死亡的生浊灵染中坚持多久吧。”
德兰特的语气中并没有气馁,反而充斥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探究欲。
“老实说,我比你们更讨厌这东西,毕竟我可是被它杀死的啊,但是我现在却必须依靠它,真是令人作呕啊!”德兰特露出了些苦恼的神色,“谢谢你听我一个大叔说了这么多,太久没有和别人交流过了,你不会介意的吧?”
德兰特说着,发现黑色的雾气团已经逐渐平息了下来,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一声,料想那位少年应该已经快不行了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生浊灵染的威力了,几乎什么都能侵蚀,从生体到死物,无论是肉体还是灵子,抑或是灵魂,哪怕是那力量的升华结晶--灵核,也同样无法例外,并且一旦沾染,极其难以祛除,即便少年身上可能带着的‘灵装’,哪怕能一时抵挡,也绝不可能长时间的坚持。
“……”
看着停滞的黑雾团,德兰特稍微有些出神,自灵魂深处涌起的愧疚感无法磨灭,自己也许已经杀死了一位少年,并且即将杀死另外一位对自己有恩的少女,一位大概和自己女儿如今年纪相仿的少女,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活着回到故乡。
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是什么呢?
嘶~
自苏醒以来时不时泛起的撕裂感打断了德兰特的思绪,也令他重新坚定了信念。
‘我有必须要回去的地方,有必须要见到人,这是我们的约定,不这样做是不行的……’德兰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两道他思恋已久的身影,总是挂着腼腆笑容,哪怕是结婚后也没什么改变的妻子,以及古灵精怪,喜欢以捉弄自己取乐,却又会在自己佯装恼怒时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女儿。
‘所以,对不起。’
况且,那位少年更是不会放弃的吧,从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德兰特便看出来了,少年的眼神,平静地过于异常了,似乎早已下定了决心,从始至终,只有在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少年才有了一丝波动,尽管那一瞬间流露的东西,自己并没有看懂,但是在那一瞬间的变幻后,那更为坚定的面容,无疑已经表明,他们之间只有一条路可走。
德兰特不明白少年的决心从何而来,也因此他向少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惜的是,少年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所以,拥有着自己的执着的德兰特不曾相信过少年的话,正如,下定决心的少年没有为德兰特的话所动一般地。
庆幸的是,通过刚才的简单测试,除了能抵御甚至于驱散生浊灵染这一在德兰特看来已经足以令人惊叹的能力之外,少年其它方面的能力还在他能应付的范围之内。
‘如果这样都能坚持下来的话……’德兰特看着不远处包裹着少年的球状黑雾,目光闪烁。
随即德兰特又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那参天巨树的树根处,那里有着一块约四米高,两米宽,看起来像是一块黑色水晶的事物。
‘那边应该快了吧,时间不多了……’
黑色水晶中包裹着的,正是那被重伤而陷入昏迷的‘神子’,虽然,卡修拉燃烧灵核的攻击失败了,不仅没能侵占神子的躯体,反而连自己本体的灵魂也被完全消灭了,但他却成功地重创了神子,并且那燃烧灵核而产生的具有极强侵略性与侵蚀性的力量仍有一部分残留在那神子的体内,不断肆虐着,瓦解着那神子最后的抵抗,只要再等一些时间,能够控制生浊灵染的德兰特就能轻而易举地占据那具躯体了……
德兰特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自己的希望就在那里,只要得到那具躯体,自己就将拥有强大的力量,那是足以杀死卡修拉的力量,那是能无视所有都御士的力量,到了那时,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回到故乡了。
德兰特之所以拒绝少年的提议,第一点,自然是因为他很清楚生浊灵染,更确切地说是生灵院·卡修拉以及生灵会,是多么令人深恶痛绝的东西,而依托于这生浊灵染生存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取得都御士的信任的,就像,少年那样,毕竟,哪怕现在德兰特能操纵这生浊灵染,他对于它的感情仍旧是痛恨、厌恶以及……恐惧的,至于第二点,甚至于可以说是更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德兰特想要拥有力量,拥有能掌控自身命运的力量,而现在,机会摆在了德兰特的眼前。
‘只要拥有这力量的话……’
过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随后,被卡修拉轻易的杀死了,在灵魂束缚于生浊灵染的这几年中,尽管他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无意识状态,但却亲眼目睹了卡修拉的,不,是生灵会的所做所为,难以想象人类是如此的脆弱,被轻易地侵蚀,被轻易地杀死,被当做实验品肆意地蹂躏,甚至于……被当成一种补给品。
灵魂被生生抽出来的那种感觉,囚禁于这黑雾,不断被剥夺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似乎是回想起了过去灵魂被抽出,被这生浊灵染侵蚀时的记忆,德兰特那由黑雾组成的躯体犹如沸腾一般地暴动起来,双眼泛起一点猩红,眼神中流露出恐惧与憎恨的光芒,那平静的面容也开始变幻扭曲起来,然而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那沸腾的黑雾似乎又在轻轻地颤抖。
但是,现在的他终于自由了,不仅如此,还有一个绝妙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将获得强大的力量,那是超越了有‘生灵院’之称的卡修拉的力量。
为了能从都御士的手上活下来,为了能回到自己的故乡,为了获得能保护妻子与女儿的力量,他已经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了,哪怕要亲手夺去一条鲜活甚至于更多的生命!
别无选择不是吗?
因渴望与狂热而扭曲的面容慢慢恢复了平静,德兰特回头看向了包裹着少年的黑雾团,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难道他还能坚持吗?’
生浊灵染之所以能作为灵魂的载体,其根本原因便在于这一由生灵院·卡修拉独创的力量形式的基础便是其灵魂本身‘灵质’,而仅剩灵魂的德兰特目前控制生浊灵染的方式自然便是利用他自身的灵质,这种情况下,在遇到能消灭生浊灵染的攻击时,恐怕他自身的灵质也会面临损伤,因此德兰特谨慎地并没有将灵质延伸至包裹着少年的生浊灵染中亲自进行操控,而是投入了另外几个已经陷入疯狂的灵魂来主导对少年的攻击,这也是他无法观测到黑雾团内的原因,少年那诡异的,能在瞬间便令生浊灵染‘消灭’的能力实在令他有些忌惮,哪怕他并不觉得少年能在一瞬间消灭他所有的灵质,但在这即将夺取神子身体的关头,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灵质损失,也可能导致他的夺取失败,这由不得他不谨慎。
‘嘭’,清脆的爆裂声传来,只见原本不停旋转着,笼罩着少年的厚重黑雾,突然被破开了一个的缺口,一道矫健的身影伴随着破裂逸散的黑雾闪身而出,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向着前方冲去,那里,正是黑色水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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